底層社會的悲歌 車手篇
- 2025-01-19
- 創業二三事
台北看守所內,阿強一如往常地,靜靜的躺著,望著泛黃斑駁的天花板,不知在沉思著什麼。這是41歲的阿強,第三次的鐵窗之旅,原因都是擔任詐騙集團的車手。這一次的車手做了半年左右,被捕入獄服刑,第一條判決定讞的刑期是一年,受害人的被騙金額是120萬。而後面尚在調查、審理、調解中的案件,還有十幾件。原本服刑本監在宜蘭監獄的阿強,被各地的地檢署、法院不斷借提來借提去,除了雲林和嘉義以外,幾乎全台的監所,阿強都光顧過了。
當已經在服刑的受刑人,如果身上還有其他未決的官司,那麼在開庭前的數天到數週,就會提前被送到開庭所在縣市的監所,等候開庭。然後開完庭後,也許再等個十天到數週,才會被送回原服刑本監。安排借提班車的調度,是書記官和法警的任務,他們的職責就是讓檢察官或法官開庭時,當事人會準時出現。阿強這半年的車手足跡,遍布全台,所以進入宜蘭本監不到一個月,就開始了全台的巡迴開庭之旅。
詐欺案件現在是採一罪一罰原則,例如假冒檢察官或投資公司專員,去跟被害人面交取款,每一次取款、每一個被害人,就會是一條罪。而單一案件的車手,現在的量刑度大概都是一年到一年半。不過,所有的案件最後都會合併定應執行,例如被判了兩條各一年期的罪,你加起來不會要被關兩年,可能只會是一年兩個月;而如果三條各一年的罪,合併起來大概也是一年四個月之類的。所以,最「划算」的犯罪,當然就是短時間內,大量犯同一類型的罪,一直拼到被抓為止。依照阿強上一趟的經驗,後面這十幾條最後全部定讞後合併起來,大概會是兩年半到三年之間。
很簡單的數學,把擔任車手的那半年期間,沒被查扣住的所得,除上加上總刑期的時間,就是這三年的「平均月薪」,就可以算出這次犯罪的「C/P值」值不值得了。整個詐騙產業鏈中,車手應該算是C/P值最低的一個角色了,不僅被抓的機率幾乎是100%,在現在的「修復式司法」中,與被害人和解的賠償責任,幾乎都落在車手身上。因為一個案件中,有在被害人眼前曝光的,也就只有車手一個人;儘管車手可能只分到,所有受騙金額的3到5%,但被害人還是會把100%的刑事附帶民事求償,全部針對車手一人。
阿強對這些也早已駕輕就熟,所有案件都第一時間就認罪,法官問願不願意跟被害人和解?願意!然後法官就會安排調解庭。調解庭上,可能是兒女陪一個哭哭啼啼的被騙阿嬤來,說那是她的養老金,嗚嗚嗚嗚….。阿強知道阿嬤的錢一毛都不可能拿得回去了,但他還是要裝可憐,我也是甘苦人,才會去做車手,那些錢也都沒有進我口袋,而且現在我都已經在關了,怎麼可能賠的出來?被害人唯一的選擇是,先與阿強簽下和解書,然後條件是等阿強出獄後,從他的新工作所得中,分期逐月償還。如果被害人不同意,那就是和解不成立,阿強之後要報假釋的機會就會大降,而被害人則是那張,形同沒有的債權憑證。阿強的名下早就沒有任何財產可以被強制執行,所有的錢都在乾媽那裡。
「自己笨又貪心要怪誰?」阿強面對哭哭啼啼的阿嬤,心中的OS如此。會去相信一個短時間就能翻好幾倍的投資機會,確實就是由無知及貪婪交織而成的智商稅,不是嗎?某些角度來說,真的沒有讓人覺得可憐或同情的地步。智商稅如果不是由阿強來代收,遲早也會因為其他事件,而由其他人代收。曾有股市前輩私下閒聊時說:「金融市場是一個,讓沒有資格擁有那麼多錢的人,回到他該有的位置的地方。」「而詐騙產業所收取的智商稅,異曲同工,人終究要為自己的無知和貪婪付出代價,Sooner or later,where and how.
「幾乎都簽得到。」阿強說。畢竟,什麼都沒有,跟一個也形同什麼都沒有的「希望」,那些被害人還是會選擇後者。在他們選擇相信一個,短時間能翻好幾倍的投資機會,或是什麼保本又保證一年8到12 %利息的投資,或是什麼被捲入案件,必須先把錢交給檢察官保管的訊息時,就已經決定了這樣的命運。沒有什麼好可憐、沒有什麼好同情,Everyone brings balance to The Force.大地之母也不會選錯邊站,只負責生態的平衡。
從小在宜蘭冬山長大的阿強,